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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以接受,为钱操心,害怕被关注......200万孤独症儿童家庭的现实困境

网络编辑 国内 2022-04-03 17:44:56 0 孤独症 孩子 豆豆

来源:九派新闻

童年孤独症患儿豆豆。(受访者供图)童年孤独症患儿豆豆。(受访者供图)

编者按:

今天,是“世界孤独症关注日”。孤独症患儿被为“星星的孩子”,他们像星星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在暗夜里独自闪烁,无法与外界正常沟通。有数据显示,中国有1000万孤独症患者,200多万孤独症儿童。根据我国人口出生率,按1%的患病率保守估计,孤独症儿童的数量每年以接近20万的数字递增。

1

“童年孤独症”,看到诊断书上的结果时,温晴很难过,但又有些释怀。

她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好像终于落地了,想再跟医生聊点什么,突然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。

预约门诊那天,温晴特地提前看了天气预报,幸好是晴天。她不想在下雨天看到坏消息。回家路上,她坐在车里兀自流泪,窗外天空分外的蓝,还飘着朵朵白云,看着这一切,似乎就没那么悲伤了。

温晴曾经是一名记者,丈夫是摄影师,近一年里,她们在社交网站上记录着孩子的成长。在照片与视频中,豆豆大多数时候扎着两个小辫子,有时笑着,偶尔眼角挂着泪滴,眼神灵动。

电话那头,豆豆在妈妈身边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,她已经4岁半了,不能开口说话。这两年,大家公认她最大的进步就是眼神。她基本不会再回避眼神交流,看起来也有灵性,“但其他方面没有太大变化。”

豆豆在1岁2个月时还不会开口说话,一家人以为是长期住套房导致。想到老家也有很多说话晚的孩子,他们便没太在意,心想带着孩子多见人就好了。

1岁8个月,温晴的朋友到家里做客,豆豆全然不理会叔叔阿姨的召唤,自顾自跑来跑去,盯着一根牙签出神,直到流下眼泪。

豆豆常常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,小木棍、牙签、笔……这种细细长长的东西她可以看上半天。有人看她时,她会闭上眼睛或者扭过头,不愿与人有身体接触,被叫名字也没反应。她执着于排列积木和鞋子这类物品,如果成果被破坏,便会崩溃大哭。

温晴必须抱着她,脑袋得紧紧贴着她的脸,只有这样她才能慢慢平静下来。妈妈的耳朵里全是她的哭闹声,但她得保持这个姿势,半个小时,一个小时,甚至更久。

朋友提醒温晴,豆豆可能有孤独症,但温晴不敢带孩子去医院诊疗。

最初,温晴跟爱人提出这个可能性,爱人愤怒了,说她有病,居然怀疑女儿神经有问题。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,温晴的爱人在网上找了很多关于孤独症的性状,发现和女儿不太一样。

2020年,豆豆已经两岁。一家子跟孩子朝夕相处,日子一久,爸爸发觉孩子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,去医院检查的前一天晚上,他第一次在妻子面前崩溃大哭。因为此时虽然还没确诊,但二人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。

《中国孤独症家庭需求蓝皮书》2014年的数据显示,在4000多名受访家长中,43.8%的家长不能较快地接受孩子被诊断为孤独症的事实,能较快接受这一事实的家长只有24%,仅有20%的家长愿意让公众知道孩子得了孤独症。

接受现实之后是漫长的康复过程。在豆豆上幼儿园之前,温晴自学了影子老师的课程,考取了孤独症康复师的上岗证。

“影子老师”就是陪伴听障、智障、多动症、孤独症等特殊儿童去普通学校上课的老师,为了帮助孩子与普通校园环境更好地融合。

温晴从小就有带豆豆出去旅行的习惯,但随着病情的发展,孩子不再适应陌生的酒店环境,饮食上也非常挑剔,就连睡觉和上厕所,都有固定的方式。

2020年疫情暴发时,整天陪孩子的温晴愈发觉得苦闷。恰逢当时刚好卖了一套房子,他们考虑到孩子的种种特殊需要,便买了一辆房车,节假日带着孩子房车旅行。

豆豆与妈妈。(受访者供图)豆豆与妈妈。(受访者供图)

2

除了走得近的亲友,很少有人知道小豪也是一名孤独症患儿。

从发现儿子异常到带着孩子去医院就诊,任然花了近两年。

还未确诊时,她曾一度希望自行改善孩子境况,凭着感觉对孩子进行了早期干预:下班后把手机锁进抽屉,给孩子讲故事;做各种夸张的表情动作吸引孩子眼神,一旦有回应,就不断表扬鼓励。每逢长一点的节假日,他们带着孩子到处旅游。

“就算那时他不太搭理我们,但我就想着用这样的方式唤醒他。”

孩子一天天长大,与同龄小朋友的差距也越来越大。等到3岁多,其他小朋友已经进了幼儿园,但小豪跟1岁多时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。

小豪爸爸意识到不能再等,他劝服任然,带孩子到武汉做了检查。诊断结果为疑似孤独症谱系障碍。

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任然还是觉得天都塌了。确诊前,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着强烈的愧疚心理:是不是自己没带好孩子,是不是自己跟孩子一起时聊天少了,是不是自己给孩子的爱不够多……但她从没想过,孩子的病是先天性的。

武汉某干预机构人员向九派新闻介绍,“现在进一步的研究发现,孤独症跟后天因素的关系不是很大,可能会有一些影响,但本质上还是基因层面的问题。”

3岁之前,小豪只吃流食,当他第一次吃了一口土豆丝时,任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。

“这种进步可能普通家长没办法理解,哪怕他只是看了你一眼,或者说了不曾说过的一个词语,你都会很开心。”

3岁多时,小豪经常在外面大哭大闹。坐电梯哭,坐地铁也哭,旁边所有人都看着他们,露出不解与埋怨的表情。

“没办法跟他沟通,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。那时就会抱怨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孩子,我什么都不想管,只想赶紧消失。” 任然说。

初进幼儿园,小豪害怕陌生环境,表现也十分安静。两个月后,他开始出现朝小朋友吐口水、拍桌子、扰乱课堂纪律等问题行为。任然常常被叫到学校,一遍又一遍赔礼道歉。

孩子5岁时,5层楼的步梯,任然得抱着他上下楼,下雨时一只手抱他,另一只手打伞,有时还得拎东西,每走一步都很困难。

确诊之后,任然和家人很快决定卖掉荆门的房子,举家搬迁至武汉。

据孤独症家园网最新数据,武汉有43家孤独症干预中心,而荆门只有8家。

4年来,任然带着孩子去过不少机构,也花了很多钱,好在干预有效,孩子如今已经能上半天幼儿园。

小豪目前所在的这家机构,一个月收费一万多,算上幼儿园费用和其他生活支出,一年要花上二三十万。“他们可能得了富贵病,需要大量的金钱,大量的爱,大量的耐心。”任然感叹。

小豪爸爸在一家国企工作,收入稳定,负担孩子的干预费用没有太大问题,但偶尔还是会为钱发愁。

自称小豪确诊,任然才发现,“那些贵族幼儿园、小学,我们其实都上得起,可能只是舍不得,但孩子现在这个情况,不舍得也得花钱。”任然说。

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。杨冰钰摄。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。杨冰钰摄。

3

为钱操心是孤独症患儿家庭的常态。

孤独症患儿飞飞今年4岁,快两岁时被诊断为疑似孤独症谱系障碍。在飞飞家里,爸爸妈妈正常工作,爷爷奶奶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。

在工作日,飞飞的日常安排是早上在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接受干预3小时,下午在另一家政府补贴机构干预1小时。周末及其他节假日,一家人会带着他出去露营、爬山,偶尔会去住酒店,让他习惯除了家里和干预中心之外的陌生环境。

干预一年半后,飞飞的语言能力有了很大进步,很少出现过激情绪,也能叫出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。

“有时飞飞调皮,我会吼一下他,如果他憋嘴、掉眼泪,跑到爷爷或者爸爸妈妈那里去寻求安慰,我会非常开心。就连他主动跟我说要喝水,我都高兴得要死。” 飞飞奶奶笑着回忆道。

老两口心情好的时候,常常互相打趣,实在没办法他们就带着孩子一起养老。“等他年纪再大些,就叫他陪我们逛超市,让他给奶奶爷爷拎菜拎油,哈哈,也挺好。”

虽然家境殷实,但飞飞的病还是给家庭财务带来了不小的影响。“如果干预到七八岁,一套两三百万的房子就没有了。”飞飞奶奶说。

爷爷的车开了十几年了,年前想换一辆新车,大概需要五六十万,已经去4s店看了好几回。若是以前,他毫不犹豫就会买下来,但现在想到这辆车能抵飞飞两年的干预费,他就不敢买了。

《中国孤独症家庭需求蓝皮书》调查结果显示,55.8%的家长认为康复教育费用难以承受。47%的家庭月收入在3000元以下,32.7%的家庭月收入在3000元—5000元之间。在受访家庭中,孩子的康复费用普遍高于家庭收入,孤独症家庭的经济压力非常突出。

飞飞奶奶认识了一位农村奶奶,她家孩子每天只在这家政府补贴的机构干预40分钟,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钱来。

这位农村奶奶最近在想要不要带孩子回老家,但回去后就不能继续干预了。

在现行的政府帮扶政策中,不同省份对孤独症儿童家庭的补贴标准不一,但都在每年1万元到2万元之间。这笔钱对于这些家庭来说,显然只是杯水车薪。

更难改变的是观念问题。在他们眼里,语言障碍和社交障碍不是大问题,“孩子大了就好了”。他们对孤独症缺乏了解,至今秉有“贵人语迟”的落后观念。

郝老师是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的一位康复师,她告诉九派新闻,“在一些贫困落后的农村,如果有这种小朋友,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他就是个傻子,不用管他,继续再生就行了。这一类孩子中没有确诊的数量也很多,所以中国在这方面的社会关注与调查很重要。”

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。杨冰钰摄。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。杨冰钰摄。

4

现在,来自亲朋好友的特别关注让温晴倍感压力。

“我不想让豆豆成为别人的焦点,也不想接受别人同情的眼光。忽视我的孩子,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孩子看待就好。”她说。

然而,孤独症伴随着患儿的一生,家长对孩子的担忧也是一生。郝莉告诉九派新闻,“家长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担忧,解决方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。小龄儿童家长最担心的是孩子上学问题,大一些的孩子这个问题可能没办法解决,那他们又有其他的忧虑。”

温晴害怕和爱人年老故去后,孩子无人照料。

她希望,能在中国搭建一个针对孤独症人群的社区,在这里,孤独症患者与家长聚集在一起,互相照应,互相理解,没有歧视与偏见。

与温晴有些许不同的是,郝老师认为孤独症群体应该融入正常的社会当中,“如果只是让他们待在自己的群体里,让孤独症患者只跟同类人接触,那我们的工作就失去了意义。为了达到目标,社会一定要接纳他们,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
在郝老师看来,偏见源于不了解。社会已经存在的歧视导致家长在孩子确诊时选择隐瞒,但越不让人知道,别人越不了解,偏见就会越大,最后形成恶性循环。“如果大众更加了解他们,我相信很多人愿意接纳这些孩子。如果我的孩子确诊了孤独症,我希望社会能够给到相应的支持与资源。”

一次在游乐园玩耍时,听到小孩的哭声,小豪觉得十分吵闹,上前就打了对方一下。对方小孩妈妈十分激动,指着任然的鼻子说:“你怎么带的孩子,这么大了还欺负小妹妹,真没家教”。

任然向对方道歉后,抱着孩子迅速离开了现场。她说,如果把自己放在被打小孩母亲的位置上,很能理解对方的反应。

她尽量礼貌周到地应付着与孩子有关的一切,如果孩子出现问题行为,立马积极“公关”,她认为,只有这样,幼儿园老师、其他孩子的家长才能包容她的孩子。“可能孩子情商很低,我们的情商就要很高。”

有一天,幼儿园老师给她发消息,说好羡慕她的状态。“你知道吗,我从来没想过,有一天竟然会被别人羡慕。”在大米与小米武汉干预康复中心的接待室里,任然身穿黑色半身裙,化着不失精神的淡妆,身上散发出淡淡香气。

刚确诊时,任然并不像现在这么精致。她常常陷入消极的情绪当中,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。几年干预下来,孩子进步很大,她的状态也好了很多。

讲起这些过往,她的语气云淡风轻,一直微笑着,似乎从没为此痛苦过。

(文中患儿、家长名字均为化名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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